在台中「市立二中」就讀初中的時代裡，了然有一位相當要好、名叫 H 君的死黨同學。H 君當年和了然一起處在打打殺殺的暴戾校園裡，他同時也是一個相當活潑而好動的頑皮小孩。初中畢業後，我和 H 君分別考上台中市的省立「台中一中」以及「台中二中」，三年之後，我倆又同時都進了台南市的國立成功大學就讀，了然當時是工學院「化學工程系」的學生，而 H 君唸的則是商學院的「交通管理系」… H 君在成大就讀的四年裡，雖然不像「花心了然」那麼樣的四處拈花惹草，但他卻十分熱衷地參加了大學校園裡的許多社團活動，也在其中的幾個社團裡分別擔任了重要的幹部角色… 在成大工學院唸書的四年裡，了然和 H 君依舊仍保持著初中時代無話不談的死黨親蜜關係。一次我好奇地問他: 究竟「交管系」畢了業之後，都從事些什麼樣的工作？H 君當時以俏皮的口吻回答了我: 聽教授說，畢業後可以到「莒光號」的火車上去當列車長… 1974 年的初秋，H 君和我同時離開成大校園之後，我倆就彼此失去了聯繫，一直到 16 年前 1986 年的夏天，了然才和 H 君再度碰面! 換句話說，這一對從 13 歲起就成為死黨知交的要好朋友，兩人在大學畢業、闊別了 12 個年頭之後才又重逢見面… 前面提到了 1986 年的夏天，當時我剛從台中工業區的某個化學工廠辭去總經理的職務，並準備要應聘到泰國去工作。我在「曼谷行」的系列文章中談過: 了然的泰籍華僑老闆花費巨資買下了一個「整廠輸出」的化學工廠，而該廠絕大多數的硬體機械設備都是在台灣製造再裝船運送到曼谷去的… 了然在啟程前往泰國之前，為了充份掌控機械設備的製作進度以及交運船期等等的相關資訊，我需要以「Telegraph、電報」和台灣北部的機械工廠以及曼谷的 Office 保持三方的密集性連繫。我當時拍發電報的地點就是台灣中部某城鎮裡的「電信局」大樓，而那棟大樓就是 H 君和我在闊別了 12 年之後彼此再度相見的場合… 那一天上午大約十點左右，了然走到電信局一樓的某個櫃台前，在一番辛苦的折騰之後，我好不容易才填妥了幾張拍發電報用的制式表格，接著我將那疊電報用紙遞給了坐在櫃台內一位「徐娘級」的姑娘。那位歐巴桑姑娘那天不知是大姨媽來了還是該來的時候沒來，她對我擺出了一幅相當難看的豬肝臉… 由於電報的書寫需要將英文字母逐一填入制式表格內的欄位裡，計算字數之後才能得知費用金額的多寡，那位姑娘先是簡單地「審視」了我所填寫的表格內容，緊接著「啪」的一聲，她把整疊的電報用紙朝我丟了過來，同時還從那張豬肝臉的嘴巴裡喃喃自語地啐啐唸著: 不會填寫表格，還想要拍發電報… 了然誠惶誠恐地把電報表格重新填寫了之後，那位姑娘第二次仍舊是惡形惡狀地對我作了很粗魯的「退件」動作! 這次沒等她開口罵人，我就用右手掌重重地拍擊在櫃台的桌面上同時大聲吼道: 這位姑娘! 妳可要搞清楚! 妳是為老百姓服務的公務人員，而不是官府衙門裡的當差… 此時坐在那位姑娘後面兩排的幾個職員，同時都好奇地抬起頭來看著我們! 咦？單獨坐在最後一排的那位中年男子，不正是了然闊別了 12 年未曾見面的 H 君？H 君當時很快地趨前走到櫃台的後方，他除了熱絡地和我握手打招呼之外，也詳細地「垂詢」了整個紛爭事件的案情始末… 那位豬肝臉的歐巴桑姑娘當場就被 H 君給嚴辭訓斥了一番，接下來她換上的當然就是「人民公僕」和藹可親的好臉色了! 辦妥了拍發電報的相關事宜之後，H 君請我坐到他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此時一位年輕的姑娘為我端來了一杯熱茶，隨後 H 君就和我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原來 H 君從成大畢業並服完兩年兵役之後，他並沒有去當「莒光號」火車的列車長，而是選擇了到「電信局」上班。H 君用手比劃著他座位後方、左右側的兩根柱子並輕聲地告訴我: 我現在的職位是「班長」，我所管轄的就是這兩根柱子到櫃台之間所圍著的四方型框框，框框內的幾名職員都是我的部屬… 兩個人閒聊了約十分鐘之後，H 君的一位部屬為他送來一疊厚厚的公文卷宗，H 君很快地翻了一下，就把其中三個紅色封面的卷宗擺進右邊的抽屜，隨後他再將其它白色的卷宗一起放到左邊的抽屜裡… 了然當時好奇地詢問 H 君: 為什麼公文的卷宗夾會採用紅、白兩種不同顏色的封面？H 君面帶微笑地告訴我: 紅色封面的卷宗代表「急件」，而白色的卷宗封面就是「一般級」的普通公文… 看到 H 君手上有三份代表「急件」的紅色卷宗，了然當場就起身準備要告辭，H 君不解而驚訝地望著我說: 十幾年沒見面了，多坐一會兒吧! 了然於是就好意地回答了他: 我可不能耽擱您批閱「急件」公文的寶貴時間呀! H 君聽了之後當場哈哈大笑同時告訴我: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阿貴ㄚ! 您太多慮了! 紅色的卷宗我最快「後天」才會處理，至於白色的嘛! 通常我會先擺上個「一週」再說… 哇塞! 了然聽了童年死黨摯友的那一席話，當場感到雙腿無力、頭皮發麻! 原來這就是中華民國公務人員批閱公文的 Style？H 君緊接著體貼地「安慰」我說: 放心啦! 那是我們長久以來處理公文卷宗的常態慣例! 您沒聽說在日本有許多上班族「過勞死」嗎？我們都是很懂得養生、很懂得愛惜自己身體的標準公務人員呀… 接下來，了然屈指一算: 大學畢業離開鳳凰城校園 12 年，扣除 2 年的當兵服役期之後，H 君在電信局前後總共待了 10 年。只是 20 年前那個活潑而好動的頑皮小孩就此失去了蹤影？而大學時代那位熱衷於社團活動的青年才俊究竟又去了哪兒？短短一個 Decade 的 10 年時光，台灣的電信局竟然能夠將一位「將才」淬煉成一名懂得養生、懂得愛惜自己身體的「醬才」! 這種機構可還真是神通廣大呀… 與 H 君闊別重逢的那個上午，了然懷著哀慼而傷慟的心情走出電信局的大門。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時，我突然想起 H 君「班長」在他 Office 裡所管轄的那個「四方型框框」… 把一個人擺進四方型的框框裡，那不正是一個「囚」字？H 君雖然以「懂得養生、愛惜自己」的華麗辭藻來為自己的慵懵作辯白，但他終究還是擺脫不了自設「生命醬缸」的浸淫與囚錮… 人，無奈地活著。在工作的職場裡，也經常會不自覺地讓自己成為某個框框裡的「囚」… 試著讓「心田」飛出那個四方型的框框之外，那不正好就是一個「思」字？Pal! 您說是嗎… 初稿：6/7/2002 改寫、上載：10/13/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