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bject：±0.5％ 的算術難題

嗨！葉茂榮學長：您好！方才犬子來電告知，在他成大工學院 XX 系二年級的班上，有一位名叫「黃 XX」的馬來西亞僑生；黃姓學生是 100％ 靠自己打工所賺的錢在半工半讀地唸書！目前這位馬來西亞僑生很急著想找一份暑假在成大校園打工的差事，期盼學長您能大力幫忙，黃姓學生的 Mobile Phone Number 是 0920-xxxxxx，請您於安排妥後直接連絡黃 XX 同學！Thanks a lot…

前面的這一段，是了然在兩週前的某天中午 e-mail 給「成大校友聯絡中心」葉茂榮主任的信函內容；當天上午大約十一點半左右，Junior 從台南以手機 Call 我，他問 Dad 是否能夠協助幫忙，為他班上的某位黃姓僑生同學找一份暑假在成大校園打工的機會！了然今天以這個話題，來講一則令人鼻酸而傷感的真實小故事…

三年前的仲夏時節，了然 Junior 踏入成大校園並成為一名 Freshman！他當時為自己申請了位於「光復校區」某個電梯大廈的男生宿舍房間，隨後就和另外三名小男生室友，一起窩在那四坪左右大小的斗室裡，共同渡過 Freshmen 生鮮而青澀的一年… 大一即將結束時，了然發現 Junior 和三位室友所住宿的房間形同「豬窩」，於是就央請友人在台南市的 Downtown 為 Junior 和一位同班同學 H 君共同承租一戶公寓；那個公寓的租賃條款是：「月租費 10,000 元、水電費自理，押金 20,000 元、合約期一年。」…

Junior 和三名室友原先在光復校區所住宿的房間，每人每個月的月租費為 400 元，由於小男生不懂得如何清掃與打理環境，因此宿舍房間就顯得格外髒亂！除此之外，在樓高十餘層的幾百個房間裡，學長、學弟們喜歡四處游走串門子打屁聊天，如此一來，小鬼們在宿舍的房間裡根本就無法專心用功唸書，那是了然之所以忍痛以十餘倍的昂貴租金，讓 Junior 離開校園「外宿」的最主要原因了…

了然 Junior 和室友 H 君對於他們目前所共同承租的前述公寓，一年來一直都不爽而賭爛地時有微詞，最近兩個小鬼於是連袂另覓新的租屋；上週的某一天晚上 Junior 來電告知已尋妥另一處公寓的佳音，現正等待家長出面簽約，而該公寓的租賃條件是：「月租費 12,000 元、水電費自理，押金 24,000 元、合約期一年。」… 這次兩個小鬼合力為自己所找到的公寓共有三個房間，換句話說，找著第三位室友之後，我為 Junior 所負擔的房屋租金，將可望從目前每個月的 10,000÷2＝5,000 元向下調降修正為 12,000÷3＝4,000 元，了然當場以興奮不已的口吻誇讚 Junior 一番，只是他在話機的那一頭，卻一直支支吾吾沒有作出任何的答話與回應！…

上個週末，了然搭乘台灣的國內航線班機，飛抵台南和 Junior 的新房東共同簽署公寓的租賃契約，在支付押金與首期月租費的同時，我才赫然發現 Junior 和室友 H 君打算把承租公寓中的第三個房間，免費讓一位名叫「黃 XX」的同班同學搬進去同住！而那位 Junior 的黃姓同班同學，就是我在本文開頭所提到的馬來西亞僑生；了然聽到 Junior 擅自主張的荒唐安排後，當場就不悅地將他斥責了一番！Junior 緊接著委婉地告訴我，那位馬來西亞黃姓僑生打工賺錢 Story 的辛酸始末…

原來 Junior 那位黃姓的同班同學是一個人隻身前來台灣求學唸書，他遠在南洋的雙親無法提供任何金錢上的奧援與負擔，黃姓僑生於是只好半工半讀打工上班來養活自己！他每天晚上在台南市區的某些小餐館打零工賺錢，3,000 - 6,000 元左右不固定的微薄薪資，是黃姓學生每個月糊口渡日的生活經費來源，而每個學期 25,000 元左右的高額學雜費，就得仰賴寒、暑假前後共約四個月期間，「白天打工」的另一筆額外收入作為金錢上的挹注來源…

本文開頭的 e-mail 信函，就是 Junior 想幫忙那位黃姓僑生求助於我而發送出去的；一直到我搭機南下簽署房屋租賃契約的同時，了然這才恍然得知，原來 Junior 除了想協助黃姓同學找尋暑假打工的工作機會之外，他另盤算著提供新租公寓的一個空房間，讓黃姓僑生能夠免費搬遷進去同住，如此一來，那位半工半讀的馬來西亞貧苦僑生，還可以為自己省下一筆每個月 400 元學校住宿所需繳交的費用支出…

那一天傍晚，當了然坐上 Taxi 準備要前往台南機場搭機返回台北時，Junior 站在車窗外以殷切的眼神望著 Dad，他要我儘快決定能否同意讓黃姓的同班同學，在不支付任何租金的情況下搬進剛剛才承租妥的公寓裡！了然當時燥鬱地隨口丟了一句無奈的回話給 Junior：「讓 Dad 好好考慮幾天吧！」…

在返回台北的國內航線班機上，了然小心翼翼地仔細盤算著，今天搭機南下為承租的公寓簽約並支付相關的款項費用，原本慶幸自己每個月可以節省 5,000－4,000＝1,000 元的房租分擔費用，如今卻變成 12,000÷2＝6,000、也就是每個月平白多出 1,000 元的淨額外支出開銷… 當飛機顛簸搖晃地穿越八千英呎高空中的層層亂流時，我回想起自己三十年來跌跌撞撞人生旅途中的種種辛酸往事；一九七一年的歲末時分，老天爺無情地對我開了一個超級大玩笑：祂帶走我苦命的母親之後，了然就概括承受一對稚幼的弟妹以及四十萬元新台幣的高額負債…

在過去二十五個年頭的職場生涯中，我曾經兩度遠赴南洋的曼谷、馬尼拉為自己賺進大把大把的美元金鈔，也在台灣幾十個知名的化學工廠工地裡打拼掙錢養家活口，如今自己在金錢財務上雖然沒有太多的餘裕，但維持一個每月 200,000 元上下的家計開銷，勉強還算是能夠撐得過去… 了然今天為了少付、多給 1,000 元的房租費用而 Upset 不已，為了區區的「±1,000 元」讓自己憂煩操心，那不過只是每個月家計開銷中 200,000 元的 ±0.5％ 呀！Junior 以他二十歲的青澀稚齡，竟然懂得無條件幫助他班上的貧困僑生同學，想到這兒，了然當場就羞愧不已地紅濕了雙眼…

當飛機緩緩降落在台北松山機場的跑道時，我打開自己的手機並給 Junior 發送一則簡訊：About sharing an apartment with your classmate from Malaysia, you are lessor of the house now, you can make decision on your own. Go ahead, my son, just follow your heart and do what you think which is damn right…

初稿：7/5/2002 改寫、上載：7/26/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