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住在台北內湖鄰近山邊的某個公寓社區裡，原本我在台北市 Downtown 的公司總部有一個 Office，過去每週二、五搭乘國內航線的班機到中台灣的廠區上班；由於了然有近百名部屬在該廠區工作，因此我的老闆很不爽，他說了然一個禮拜南下兩次是在「沾醬油」，於是在三年前把我「下放」到中部的廠區作獨居老人…

剛開始的第一年，許多同事喜歡在下了班之後找我去喝酒，那段日子裡幾乎是天天醉！而最糟的是他們喜歡去「粉味」的 KTV 續攤，偏偏了然又不喜歡唱歌，且在那種場合裡我無法像其他人一樣盡興地「上下其手」，這不是自命清高，了然常告訴同事我的品味不俗、也很挑食… 後來我逐漸擺脫一大票酒肉朋友的死命糾纏，接下來就每天強迫自己打羽球，而我們那一掛球友打球從來都不先暖身，了然的右手因此罹患了相當嚴重的運動傷害症！自從手傷而「不舉」之後，我就以「了然」的筆名一頭栽進 Myfreshnet、鮮網，並以大量的「散文/雜記」作上載…

了然上班的公司約有七千名員工，在台灣中部的廠區則為三千人左右；由於傳統產業的經營頗為艱困，因此三年前我們台北的管理階層就想出一個「妙招」，那就是逼老員工辦理退休，但在執行上為了避免招來爭議，逼退的手段因此就需要多用一點心思了！…

了然負責一個近百名員工的研發單位，平常我是一位很嚴厲的主管，部屬進入了然的 Office 常會發抖；前面提到的「逼退」後來他們找我來負責執行，三年前了然的部門因擴建新廠而需增補輪班操作員，於是他們從某個單位一口氣調了十九個人給我，同時講明要了然來負責開刀處理…

會被調動的員工一般說來都是別人不要的，而前面提到的十九人當中有五名比較特別：一位沒雙腳、一位沒雙手、兩位缺一手，而第五位則是中風患者！除了那五個人之外，還有所謂的「黑道人仕」！…

人員調進來的當天早上，原單位的廠長帶著那群他們所謂的「人渣」來到了然的會議室，我則帶領三名一級主管準備要作「接收式」的人員分派；當時的氣氛十分沉悶，十九位員工都面帶怨憤之氣，他們心中不平地想著為什麼是我被調動？而新單位的嚴姓主管被交待要執行「砍人」的任務，他們在中部的廠區裡也早有聽聞…

在全部人員就座之後，我就開始發飆罵人，被罵的是了然所帶領的三名一級主管！我說：「今天有新同事要加入我們的擴建單位，昨天三位主管幹部分別來見我，要求不要分派殘障人仕給他們，這算是那門子的管理哲學？！」

接下來我講了一則小故事：四年前了然受邀在台北市國父紀念館舉辦一場大型的書法個展，揭幕典禮中我邀請了含院長、部長等十位貴賓主持剪綵，在那十個人當中，有一位是失明人仕，他是我曾教導書法某個宗教基金會的理事長；揭幕典禮前，了然的一個好友規勸我：讓一名瞎子和院長、部長級的政要同台剪綵，恐怕會不妥吧？了然於是事先徵詢某個部會首長的意見，他不但不反對，同時很高興我作了如此的安排！…

說完故事之後，了然大聲罵了一句：「誰說明眼人一定看得比瞎子還要清楚？」接下來我說：「今天調來的五位殘障弟兄我要親自且優先選派工作！」隨後全場一片死寂，原先面帶怒氣的眾人一個個面頰都緩和了下來，有些人的眼框裡甚且還含著淚水…

在前面提到的十九人當中，有一位「黑道人仕」也算是很特別！他後來認真工作一直到半年前辦理屆齡退休。一次了然和一群中部廠區的高階主管聚餐吃飯，有人問我為什麼那位黑道大哥在全中部廠區裡沒有任何一位主管能夠管得住他，調到我的單位之後卻變得「服服貼貼」？了然當時回答說：「大家只知道我是一個很嚴厲的主管，但我另外還有一樣秘密武器！」此時整桌的人都放下手中的筷子盯著我看，我說：「噢！那沒什麼，我知道要把部屬當『人』來看待！」這不是連三歲小孩都懂得的最淺顯道理嗎？只是人在無奈活著的當中，常會因逢迎上意而不自覺地把部屬當成「奴僕」甚或「乞丐」來看待！…

了然的行事作風在我們中部廠區算是蠻出名的，也是很多女生暗戀的對象，羽球社裡有某些人是為了想調來我的單位而打球，但了然很會裝瘋賣傻；當然，為了我沒去執行台北高層所交辦的任務，了然讓他們很生我的氣，甚且一次我接到某個「高層痞子」的來電責罵：「把沒了雙腿、坐輪椅的那一位調去四層樓的工廠輪班，他不就會立刻自動辦理辭職？」Well，我的看法是：很多人吃頭路會刻意去挑「上面」喜歡的事情來做，了然不是不會，但在面臨某些抉擇時，通常我會比較喜歡問問自己的心：「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幾次有主管級的部屬面臨類似的困擾來問我時，了然會很有智慧地開示道：「Just follow your heart！」…

我曾渡過相當悲慘的年少歲月，因此了然的複雜性格中混摻有無比的韌性與俠氣，當然那也讓我常吃不少的虧；了然有一位無話不談的摯友，我倆幾乎每週都有 e-mail 聯絡，不久前了然告訴他我最喜歡的美國影星是 James Dean，Well，這一段我就留待爾後的文章再另行交待了！…

初稿：4/5/2001 改寫：7/24/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