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雙破鞋談梵谷   蔡景星

一九八八年的八月八日，我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踏上夢寐已久的藝術之都紐約，展開藝術學習之旅。到紐約的第二天一早起來，顧不得全身的疲累，迫不及待的搭上地鐵前往號稱世界最大美術館之一的紐約大都會美術館，因為這裡能見到我最景仰的印象派大師的作品。進入印象廳，一幅幅的畫作映入眼簾，豐富的色彩彷彿跳躍在畫布上，真是令人感動；直到我來到一張作品前面，激動的情緒突然平靜下來，這是梵谷所畫的一張小小的作品，高44.1公分，長53公分，畫的是一雙鞋子，比起其他印象派的作品，色彩顯得黯淡，事實上鞋子看起來有點破爛，幾乎使人感覺到它發出的臭味。我們總認為藝術所表現的一切，應該都是很美的事物，畫家畫花時總是尋找最新鮮最美的花，畫風景時總是尋找最美的地點；為什麼梵谷要畫破鞋子呢？梵谷充滿憂鬱的自畫像不禁浮現在腦海中。

文生‧梵谷於1853年3月30日出生在荷蘭北部的布拉班特州一個名叫弗洛特‧尊德特的小村莊，他的父親是一位牧師，從小生長在純樸而充滿虔誠信仰的環境，使他對生命具有強烈的熱情，及悲天閔人的救贖精神，而這些偉大的情操，並沒有幫助他在現實生活中有任何的成功，反而是帶他走向悲劇性的生命旅程。

在梵谷決定成為一個畫家之前，曾經做過幾個工作，都是因為他誠實的本性及過度的熱情而被解雇。1869他進入海牙的古比魯畫廊任職，6年的畫商生活消磨了年輕梵谷的鬥志，況且他認為要他向顧客說明他所推薦的畫是好的藝術品顯然是一種欺騙，加上梵谷遭遇他第一次的失戀，而無心工作，在1876被解聘。

1878年，在布魯塞爾的傳教士學校完成了學業之後，他滿懷熱忱得前往瓦睦村擔任傳教士，瓦睦村是一個礦區，居民的生活非常困苦，梵谷盡他所能的去幫助居民，甚至把教會配給他的住所，讓給即將生產的孕婦，自己搬到破爛的小屋，但這樣的熱情，卻被控以違背傳教士的地位與尊嚴，在1879年的七月，被教會解聘。

梵谷多年來的努力與祈望，受到嚴重的打擊，此時的梵谷已是27歲，他開始拿起畫筆，將生命僅存的熱情，寄情於色彩，從此決心成為一為畫家。他花了許多年研究素描，解剖，與自然寫生，奠定了繪畫的基礎。

1886年的三月，他抵達了巴黎投靠他的弟弟特奧，這是梵谷一生之中最大的轉點捩，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巴黎印象派充滿豐富色彩的點描畫法，繪畫的熱情在他體內重新燃燒了起來，但他也意識到眼前這個藝術世界與他自己走過的路存在著很大的差距，這帶給他在巴黎的創作生活充滿了焦慮和不安。梵谷瘋狂的作畫，生怕他的畫筆趕不上黃昏的太陽，他的焦慮與耳鳴的疾病，使他變得暴躁而孤獨，終於在1889年住進了聖雷米療養院，雖然他的生命已經耗盡，但他的畫筆卻畫出了無比光輝的色彩，彷彿為為自己的生命點燃最後的火花。

看著梵谷的這幅「鞋子」，曾經帶他走過多少崎嶇的路程，沾滿多少泥濘的塵土，鞋子已經破舊，路已經走盡；穿壞鞋子就丟棄，過著幸福生活的我們，如何能體會梵谷在為他的鞋子畫下最後的影像時，內心所充滿對生命的感激與熱情呢？

我們有時看到名畫時，總是以畫面的美醜來區分好壞，我們應該瞭解藝術的價值不是在提供人在視覺上的享受，而是闡述人內在真實的情感，畫家對生命的理解，藉由色彩與線條的表現，達到與人在心靈上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