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文「截肢手術」中提過，從 1978 到 1986 的八年當中，了然在台灣從事過十餘種有關化學品的工作… 而那些工作多半都是屬於「吃頭路、領薪俸」的性質，在那八年當中，我曾經「創業」過一次，也就是「開公司、自己當老闆」…

了然當時在台中市我的母校「台中一中」附近的某棟大廈租了一個房子當 Office，而我所開設的是一家化學品買賣的「貿易公司」… 在台灣，貿易公司有「文市、武市」兩種區別，前者是在店家內有商品供顧客們上門挑選購買，而後者則無任何產品的擺設，「武市」的主事者須在外頭四處奔波、招攬生意，再由某些「合約工廠」出貨來作商品的買賣，了然當時所開設的公司就是屬於「武市」性質的…

新公司成立之後，我和南投「南崗工業區」某個生產「磷酸鹽系列產品」的化學公司簽約，該公司在她佔地約 13 公頃的廠區裡，「挪出」一間閒置的廠房讓我搭建一個「加工廠」… 之後了然以該公司「副總經理」的名義，前去和「中國石油化學工業開發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中石化〉頭份廠簽下另一紙「一年一期」的原料供應合約…

了然當時和「中石化」簽訂的合約內容是：我買下該公司頭份廠「己內醯胺、Caprolactam」製程中某一項「油料副產品」的全數，隨後再以「油罐車隊」從頭份載運到南崗工業區、前述的「加工廠」… 己內醯胺是一種「石化產品」，它就是用來製造「耐隆、Nylon」的原料，而前述的「油料副產品」，則是中石化頭份廠製程中某一項待處理的「廢鹼液」…

「廢鹼液」的組成含有大量的「鹼性廢水」以及小部份的「碳氫化合物」油料，它在中石化頭份廠算是一項相當棘手且難以處理的「事業廢棄物」，因此了然當時以極低廉的價格買下數量甚為龐大的「廢鹼液」… 前面提到我在南崗工業區搭建一個「加工廠」，那是一個製程並不複雜的「油水分離工場」，我先以大量的「硫酸」來中和廢鹼液，中和之後共取得「三層」化學品，它們分別是：上層的「碳氫化合物」油料、中層的「純廢水」以及下層的「固體芒硝」…

前面所提的「中和」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處理步驟，但「廢鹼液」的處理量相當龐大，每天我們的「油罐車隊」都日夜不停穿梭往返於頭份、南投兩地… 了然當時新開設的公司和南崗工業區那個化學工廠所簽訂的合約內容是：（一）中和之後的下層「固體芒硝」屬化學公司所有。（二）中層高溫的「純廢水」，由該公司的廢水處理廠合併處理後再作排放。（三）上層「碳氫化合物油料」的販售收入，雙方以「五五拆帳」的方式作對分。

所謂的上層「碳氫化合物」是一種「高熱能」的油料，它燃燒後的「熱值」與 C 級重油相近，而 C 級重油就是台灣工業界所習稱的 Bunker C，當時我們將那「上層油料」以「燃料油」的方式對外販售… 由於「廢鹼液」的購買單價相當低廉，因此那被我們「中和」所提煉而得的「燃料油」，在當時就成為「會下金雞蛋的金雞母」了！…

以廢液成功提煉出「燃料油」之後，了然從那家化學工廠挑選四名工程師嘗試訓練他們成為 Sales、銷售員，但兩個月後那四名「Sales Engineer」都陸續「陣亡」了！在台灣商場上有一句很有名的俚語「生意仔歹生」，那句話的意思是：「想造就一名成功的銷售人才，是相當困難與不容易的！」…

前述四名銷售工程師被了然「解聘」之後，都陸續回到他們原來的工作崗位，接下來該怎辦？了然只好自己一個人「御駕親征」了！當時我們燃料油的「客戶」泰半都是台灣中南部的「瀝青」業者，也就是在河川的河床一旁，經常會看到一支高聳煙囪的砂石工廠，他們先將濕撘撘的砂石以高溫火燄「炒熱」，隨後再混入粘稠的瀝青，那就成為修補馬路用的「瀝青混凝土」，也就是建築業界所慣稱的 AC（Asphalt Concrete）…

親自下海充當「賣油郎」銷售燃料油之後，了然很快就和 AC 工廠的眾多業者成了「知交好友」，或許是受到年輕時代「江湖歷練」的影響，我能夠真誠而自在地與瀝青混凝土業者、工廠裡「豪邁粗懭」的工人以及數十名「砂石車司機」打成一片… 一次我和十幾名「待命出車」的砂石車司機在一個休息室用「骰子」賭錢，那天了然的「賭運」出奇的好，在短短的 30 分鐘之內，我竟然連贏了八千元新台幣，而那是他們約 3~4 個人辛苦開車一整天的所得總和，了然後來把那贏來的八千「全數奉還」給輸錢的卡車司機們…

在台灣中部的某個小鎮裡，有一家由一對年輕兄弟所共同經營的瀝青混凝土工廠，該工廠是了然「燃料油」的忠實客戶之一！那一對兄弟當時對我非常非常的佩服，他們認為了然能夠隱藏起「國立大學」畢業的高學歷背景，與他們「目不識丁」的一夥鄉野粗人坦誠相交，且「抽煙、喝酒、嚼檳榔、賭骰子、幹礁髒話」等樣樣都來，是個有膽識、很了不起的「英雄豪傑、江湖好漢」…

每個月月初，我固定會去那家工廠收取前月份出貨的「應收帳款」，那對兄弟都一定要了然陪著他們「開懷暢飲」一番，而他們最喜歡聽的，就是了然法師在微醺之後真情告白式的「開示」… 偶爾兄弟倆的夫人在哄騙小孩上床睡覺之後，也會前來加入我們「喝酒配話」的聚會場合，而每次的「帳款收取」都一定得拖到凌晨時分，了然才能夠拿到那張「燃料油貨款」的支票…

某個月月初，我一樣去找那對兄弟收取燃料油的貨款，當時他們搬出一整箱「紹興酒」要了然陪著喝，那一對兄弟的「喝酒模式」有些異於常人，沒有任何下酒菜、而是在每個人的面前擺了兩個玻璃杯，一杯紹興 & 一杯熱茶交替著喝… 了然對於那種「以茶配酒」的方式感覺很不習慣，因此只好「純喝酒」，同時搭配「閒聊打屁」來當做我的「下酒菜」，後來每個人各自喝完三瓶紹興之後，凌晨時分，我在醉醺醺的狀態之下帶著貨款支票開車離開前述的 AC 工廠…

就在我神智不清地以右腳猛踩汽車油門疾駛於鄉間小路的同時，眼前的岔路旁突然冒出「一團黑影」，了然的座車以極快的速度與那團黑影正面衝撞，當時共有三個人被送到「彰化基督教醫院」急診，他們是「了然」&「兩位農夫」… 在鄉間小路上歸心似箭「奔駛」的時候，我的汽車車頭猛力衝撞了一台農用的「拼裝三輪車」，結果拼裝車當場四腳朝天翻覆在路旁，兩位農夫被翻覆的車身壓斷了腿，而了然的座車則衝到對面車道旁的稻田裡，我轎車前方兩隻壯碩無比的「避震桿」全斷，車頭引擎蓋的部位被強大的撞擊力「擠壓」而扭縮成原來的 1/3，駕駛座前方的一大片安全玻璃完全碎裂，而了然當時卻「命大」地只受到「驚嚇」&「輕微擦傷」…

那樁車禍後來為了「醫療 & 理賠」談判，它如夢魘般地「糾纏」了然整整有半年之久，最後我支付新台幣 50 萬元才達成所謂的「三方和解」… 自從那次車禍發生之後，了然於酒後就沒再開過車，那個用「半年的夢魘、一部全毀的轎車、Half Million NTD」所換來「酒後不開車」的寶貴教訓，至今已伴隨我走過將近二十年的漫長歲月了！

前述車禍發生的同一時期，了然和南崗工業區化學公司的合夥股東，為了要「節省」每個月油罐車隊龐大的「運費支出」，當時我們在臨近頭份的「造橋」小鎮山區，正著手擴建第二座「燃料油」的新廠… 「車禍理賠」告一段落之後不久，了然退出「賣油郎」的行業，同時計劃要帶著妻小到中台灣的埔里小鎮「開設農場」，去過「出世」的隱士田園生活，那一年我才 30 出頭…

初稿：11/18/2001 改寫、上載：9/25/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