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十三歲了(二)

也談洪仲丘

最近各大報紙和電視，每天都大幅報導「虐死洪仲丘」一案，已經一個多月了，還在討論，爭議不休，越炒越高，越報越多，二十五萬白衫軍，齊聚總統府前，場面之大，實在驚人，洪仲丘死得真夠光彩的了，只不過是虐死一個人而己，如果在六十多年前，跟本是芝麻小事，不值一提!

想當年，我在部隊的時候，何止虐死一個人，甚至十人百人都有，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告狀，死就死了，埋就埋了，跟本沒有人敢出來說話，因為小兵無權無勢，別人看了不順眼，您就得死!我當時只是「二等兵」看得多了，記得在民國三十三年上下，我們看到的死兵真是太多了，都丟在路邊或山邊，連收屍的人都沒有，因為兄弟父母親人在那裡都不知道，直到民國三十七年，我從青年來到台灣，正式接受軍訓，當時部隊只講「服從」，不准說任何理由，更不准您講原因，打就打了，罵就罵了，死就死了，沒有任何人敢出來抗議，誰敢出來講「理由」，同罪!一樣打您半死!

記得有一次唱完國歌，班長突然上前打我兩拳，我問:「為什麼打我?」當時我太小，問理由那還得了，班長打我更兇，拳腳齊下，打我躺在地下，我再問為什麼打我，更激怒了排副，再用制刀打我手心，刺刀是拿來對付敵人的，居然拿來打我，我真氣昏了，最後還關了兩星期，手不能拿筷子吃飯，我被他們打半死，原因就是不准問理由，愈問愈要打，任何事，不論有理無理，要講「服從」，不管班長的話是「對」還是「錯」，都要盲目「服從」!不「服從」就可以打死您!，絕對沒有人喊冤，更沒有人告狀，死就死了，白白的死了，那像今天的「洪仲丘」?與我當時相比真有天淵之別，我們當時連畜牲都不如，看到電視陳文茜對他的小狗那麼恩愛，我們能比得上那小狗嗎?「洪仲丘」與「小狗」等於都在天上，我們好像在地獄，班長和排副，就像牛頭鬼面!

我老人家八十三歲了，看到「洪仲丘」這樣轟動，真為我老人家出了六十多年前的冤氣，真是「爽!爽!爽!太爽了!太爽了!」

今天又看到報紙:「老將憂沒軍法嚇，怎帶兵?」我奉勸老將們，您們老了，趕快去死吧!為什麼不敢去打共產黨，只會打自己的小兵?大陸兵敗如山倒，都是您們這些不死的「老將們」的傑作，投降的都投降了，老蔣退居台灣一隅，就是您們這些「不知悔改的老將們的自私、自利、惡鬥!」現在快要死了，還不知悔改，大陸上有句口號:「就是東方白，太陽紅，毛澤東是人民的救星!」老將們，您把我們當人嗎?您不但不是我們的「救星」!而是我們的「殺星」!殺!殺!殺!只知殺自己的小兵，而不知如何去殺共產黨?去殺日本鬼子?去殺毛澤東?看到他們就投降了，骨頭都軟了，您們老將們還有什麼臉在今天說:「沒有軍法威嚇，怎帶兵?」只知威嚇自己的兵，為什麼不敢去「威嚇共產黨的兵?」看到共產黨您們像老鼠一樣投降了逃走了!如果您有本事，打倒共產黨，三民主義統一中國，那才令人佩服!

馬仔真的太軟弱太無能了，不知力挺「楊念祖」，掛名抄襲芝蔴小事，值得下台嗎?馬仔太沒有魄力了，居然被老將們操縱!等於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等於是老將們的兒皇帝!哀哉!哀哉!見到兒皇帝令人哀哉!哀哉!哀哉!

老將們啊!「盲從、服從、威嚇」已經過時了，您們老將們不能挽救中華民國，還是趕快去死吧!

從出生第一天起

閒話少說，言歸正傳，且說上一次我說過:「我│八十三歲了!還沒有做過一次生日」今天我說一句，就是:「從我出生的第一天起，到今天八十三歲了，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這話實在太誇張，不可能會有人相信，但事實的確如此，不但沒有穿過新衣服，就連新鞋子都沒有穿過，因為我一直走來，都是在貧窮困苦之中，有時我賺了很多錢，但是都幫助了別人、救濟別人，自己穿舊衣舊鞋都習慣了!

從我出生的第一天起，父親就送我到鄉下過繼給三叔當養子，三叔是我養父，三嬸是我養母，鄉下沒有新衣服，就是舊衣服改裝成小兒的衣服，也從來沒有吃過奶粉，只吃米漿，日子就是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鞋子也是一補再補，襪子的底，一縫再縫，一雙襪子穿幾年，破了再補，補了又補!

記得民國二十七年，我該上私塾了，當地沒有小學，只好走很遠的路去上學，養母才為我做一雙布鞋，我永遠記得三嬸母就是養母，太令人感動了，什麼都沒有的情形下，還能為我做一雙布鞋，我想到她就會哭，就會流淚，我太深愛她了，當我去找她的墓碑時，怎麼也找不到，沒有錢買牌位，共產黨把她丟到那裡?實在太難找，妹妹于德齡再三也找不到，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但是在我心裡，我永遠記得愛我的養母和養父。

當時我們在鄉下，也沒有好吃的，都是青菜蔔葡，因為雞和鴨都被日本鬼子拿走了，甚至我們一隻看門的狗也被日本鬼子殺了，可惡啊!日本鬼子居然來到我們湖南瀏陽永安市于家村的鄉下，那麼窮的地方，他居然也敲詐雞、鴨、豬、狗……等，都被他們殺光了，可惡呀!可惡呀!日本鬼子!

日本鬼子投降了

日本鬼子投降了，我也長大了，母親也因病去世，於是我來到長沙，到處流浪，後來因為沒有錢吃飯，只好當兵了，那時當兵很神氣，看電影坐車等都不用付錢，好像地痞流氓，只要穿上軍服誰都不敢惹，有的大壞蛋，甚至吃東西吃飯都不付錢，人民是敢怒而不敢言，我只坐車看電影不付錢，但吃飯或水果我一定付錢，絕對不會短少幾文，我很瞧不起那些不付錢的阿兵哥。

直到民國三十七年我來到台灣，當了一年多的二等兵，實在受不了班長氣，直到民國三十八年我開小差逃走了，從此成為逃兵，如果被抓，可能槍斃!但是我運氣真好，直到今天我八十三歲了，還沒有抓到!當然不會槍斃了!

離開部隊，不再穿軍服，當然沒有錢買新衣服，只好到萬華舊衣服店買舊衣服。

有人說舊衣服是因為人死了才拿出來賣，但我不怕也不信，心裡只有孔子、孟子、老子、莊子……古文觀止，他們都死了，他們都會保祐我，所以，我從小到大，一直穿舊衣服、破衣服、死人的衣服，我都穿了，太好了，太好了，從此對新衣服更是不感興趣，我今年八十三歲了，身強力壯，健步如飛，就是因為穿舊衣服，穿死人的衣服，他們都在保祐我，我穿他們的衣服，他們也感到光榮，我也很滿意，好像蘇東坡只有滿腹經綸，有一次蘇東坡的小三，對蘇東坡說:「我只看到您肚子裡都是詩、書、畫、和學問，不會看您的衣服……」

想到這裡，穿舊衣服也是可以自豪了!我們不要比衣服的美醜，只要比肚子裡有沒有真材實料，如果只是米田共和草包，就沒有什麼可以炫耀的了!

有人說穿死人的衣服大不吉祥，我不以為然，我認為是大吉祥、大吉利!因為那些往生的人，都已經成仙成佛!他們都在保祐我，他們以我能穿他們的衣服為榮!所以，他們一直保祐我多子多孫、多福多壽，所以我今天八十三歲了，不但多子多孫，而且沒有「老態龍鍾」!反而「老當益壯」!好像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雄心萬丈，就是因為穿他們的衣服，常在保祐我，讓我百病不生，身強力壯!這可能是我只喜歡穿舊衣服的原因吧!

有人問:「您結婚五次，難道不穿新衣服結婚嗎?」不錯，真的不穿新衣服結婚。

第一次結婚

我離開了部隊，到處打零工、挑水泥、磚頭、沙石等，那有錢買新衣服呢?

考上師大，也沒有錢買新衣服，只有盧中岳買我畫的梅蘭菊竹和聖証卡，但還是買不起新衣服，只能在萬華買舊衣服和鞋子。

畢業了，結婚了，可以買新衣服吧!還是沒有!因為畢業要實習一年，預備軍官一年、兩年還是沒有機會賺錢買新衣服。

第一次結婚的時候，真的太窮了，實在沒有錢買衣服，還是萬華買的二手貨，也算不錯了。

第一次完全是岳父大人請客，都是他的親朋好友，我當時沒有親友，只請了幾位老師，他們送我字畫，但字畫也都賣了，第一次結婚就這麼簡單的過去了。

第二次又準備要結婚了

第二次又要準備結婚了，是一位年輕貌美的李小姐，我們十分恩愛，當時我十分潦倒，被人倒債，身無分文，她都不嫌棄我，還同居了兩年，當要結婚的時候，她家十分反對，無論如何不准嫁我這一個身無分文的外省人，她家開醫院，很有錢，但瞧不起我們外省人，我只好算了，後來她嫁人了，是一個有錢的本省人，他們夫妻十分幸福，真是可喜可賀，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買新衣服，天涯何處無芳草，雖然分道揚鏢，但我的好運接著而來，美女一個個都年輕，一個一個都漂亮，好像天女散花，每一朵花都是一個漂亮的美女，這可能我穿舊衣服有關吧，不論衣服多舊多醜，但看起來就是氣質非凡，非常討女孩子的歡喜，因為穿舊衣服的人，有神仙在保祐啊!所以我奉勸還沒有結婚的單身漢，趕快去買幾套舊衣服，為您改運吧!

第三次又要結婚了

第三次又要結婚了，是一位年輕漂亮，精明能幹的王小姐，她不但氣質好，而且文章也寫得非常好，常常為「中國美術」寫文章，文辭優美，恰如其人。

她不嫌棄我窮，而且還出資九十萬元為我在中山北路五段買一個店面，再借我伍十萬元做生意，共借她一百四十萬元，讓我做畫廊字畫買賣生意，生意漸漸地好起來，而且外銷日本，生意興隆，當時股票由六千點漲到一萬二千點，當時我不懂股票，羅○仁趕快要我買，保證賺，可以漲到一萬五千點，我信以為真，結果股票一直跌到二千五百點，都斷頭了，什麼都沒有了，虧了將近一千萬元，後來劉○澄說:「龍祥鴻源國際」等投資公司，一定可以賺錢，結果投資只一個月，都倒了，又虧了將近一千萬元，不得已，只好把中山北路的房子賣了，當時房子也大漲，賣了二千二百萬元，除了還債，什麼都沒有了，和美麗的小姐也分開了，當時結婚，只請了兩個人，在結婚證書上簽字蓋章，然後到區公所登記成為正式夫妻，也沒有請客，也沒有買新衣服，我今天八十三歲了，那是正式第二次結婚，除了一張結婚證書，還送我一個女兒于香寧。

第四次又要結婚了

第四次要結婚了，就是年輕漂亮的富婆胡小姐，她不嫌棄我窮，當時房子是租的，因為房子做股票和投資失敗了，一個店面和一棟透天的三層樓房都賣了，只好租房子住，後來又有房子，富婆又出資一百萬元裝修，我們結婚了，沒有請客!也沒有通知任何一個人，只請史元欽當介紹人，同時三人到法院公證，成為正式夫妻，然後由攝影家楊仙雲大師，為我拍結婚照，在新公園和外雙溪拍外景，禮服新娘禮服都是由楊大師提供，因為他是專門照結婚照，什麼行頭都有，所以也不必去買新衣服了，所有穿的西裝、我是從日本舊衣服店買來的，外表看起來仍然不錯。

我雖然很窮，但她沒有嫌棄我，仍然與我結婚，只辦法院公證，區公所登記成為正式夫妻。

當我沒錢付房租，她幫我付，沒有錢裝修房子，她再借我一百萬元為我裝修房子，我重新開始出書出刊物，字畫之買賣，並出版名人辭典，一路走來，生意十分好，訂單也特別多，我因忙於事業，出版畫冊及中國美術，又忙著畫畫及寫作，沒有好好照顧年輕漂亮的太太，實在非常抱歉，因此她常去台中與友人打八圈，數日經常不見面，大家都忘了，她愛台中，我愛台北，更愛字畫，兩年以後，我們又各奔東西，大家尋找自己的愛好!

第五次又要結婚了

我好像永遠不耐寂寞，穿舊衣服總會讓我帶來好運，因為第五次我又要結婚了，有一次孟焦畫廊在台中舉辦畫展，我和王太田展出，有一位年輕漂亮，身裁高   的小姐，參觀畫展，她看到我穿舊衣服，畫新派畫，非常好奇，於是我們相識了，而且準備要結婚了，她是一個精明能幹，氣質高雅，大學畢業的美女何小姐，我們同居兩年，她家也同意我們結婚，可是不知為什麼，我一延再延，我好像結婚結怕了，不想結婚了，也許是生活習慣的關係，有些地方總是格格不入，所以沒有結婚，當然也不必買新衣服了，最後分道揚鏢了。

她的確很聰明，不但學會開畫廊，也學會辦雜誌、出版書，也成立了一個藝術協會，也常辦畫展、國內外都有展覽，出版專刊、特刊、甚至比我更高明，真可說是青出藍而勝於藍，跟我兩年，學會了我所有的看家本領，真是天才!天才!超級天才!令人不得不佩服，她真是女強人中的女強人!

第六次我真的結婚了

好幾次結婚沒有成功，好幾次結婚了，又離婚了，這一次我很想認真的去結一次婚，去真正結一次婚，對象就是身裁高年輕美麗的齊艷梅小姐了!

這也算是緣份吧!因為她的三姑媽三十七年前就在我家公司上班，她的大姑媽也常來我家，也算是三十七年的老朋友了，大姑媽齊曼玲是著名的醫學博士，經常去新加坡及北大演講，有一次，她到我家來說，她想去大陸探親，她說大陸上她有一個姪女，二十六歲了，還沒有結婚，希望介紹給我，我說:「好!」於是我就和大姑媽去東北了，原來她是東北人，老爹是軍人，大陸上已經結婚了，台灣又再一次結婚，所以台灣大陸都有親人，都有兒女，於是我與齊曼玲博士一同去東北了。

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穿舊西裝，有如神助，互相看對眼了，她也沒有嫌棄我矮小，於是我們真的要準備結婚了。

我有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從不過生日，所以不知自己到底有多少，也從不說自己多少，只要對方不超過三十二歲，我就同意結婚了，所以每次結婚的時候，都大了對方好幾十歲，實在是太自私了，但是我們還是結婚了，我覺得我大她太多，想不到一過就是十八年，每天我叫:「心肝寶貝!心肝寶貝」，而且越來越恩愛，形影不離，真可說是天生一對啊!

這次結婚，我真的請客了，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請客，只在台北海霸王請了二十桌，大約兩百多人而已，雖然請客了，結婚了，但我還是舊衣服，自己開舊車，送新娘子到海霸王參加喜宴，快要結束的時候，王守平大師從台南趕來，實在令人感動，我忙著送客人，忘記招待，到今天我內心仍然感到十分抱歉!

夫妻恩恩愛愛十八年了，我也沒有買過一件新衣服和新皮鞋，太太看了實在不忍，於是為我買了一雙高檔的皮鞋，她以為我高興了，但是當天馬上退回去了，不能退錢，只好換成太太的皮鞋了，我天生就是穿舊衣服舊鞋的人，我如果把它丟了、送人了、我覺得我對不起那些往生的人，他們已經過世了，為什麼不保存他們的衣服和鞋子?他們都時時刻刻保祐我，我不論被騙、被人倒債，不久又站起來，所有的損失都很快賺回來，我現在不是過得越來越好嗎?

我的愛好是書籍和字畫

我一身穿的衣服和皮鞋，總價不會超過二百元，只要您不說，誰會想到這麼不值錢呢?

除了鞋子，字畫，我買最多的是書籍，大多為絕版書，十分珍貴，所以我家除了字畫，最多就是書籍了，書，至少有數千本，字畫至少也有數千幅，這是我一生中的最愛，書和字畫，每天看到他們，我就精神百倍了，尤其是看到孔子、老子、孟子、莊子、荀子、孫子……的書或是看到于右任、宗孝忱、余偉、葉醉白、梁寒操、黃君璧、林玉山、董夢梅、丘斌存、陳立夫、黃祖蔭、王軼猛、林灝翁、胡豈凡、是三行、孫家勤、喻仲林、高文治、陳丹誠、王太田、李奇茂、黃磊生、胡念祖等送我的字畫，而且都有上款，令人無限溫暖與懷念，那一份感情，那一份友誼，看在眼裡，甜在心裡，什麼煩惱和憂愁都沒有了，還有什麼比這更快樂的呢?雖然穿舊衣服、舊鞋，但也有他的樂趣啊!因為別人花數萬元買的衣服，我只有幾十元就可以買到，這也不是一種樂趣嗎?穿舊衣服，並沒有降低我的身份和品德!

我!八十三歲了，沒有做過生日，沒有買過新衣服和鞋子，三個兒子都結婚了，但我都沒有發過喜帖，只有老三結婚要我發一張給他乾爹○○○，他是算命大師，有錢有勢，請他大吃大喝，臨走還拿走了一瓶威士忌，但沒有收他分文，所以三個兒子結婚都沒有收任何人一分禮，只有我平生第一次結婚請客，共收了約六十多萬元也是最後一次了，因為以後我再也不會結婚了。

在我一生中，讀書，畫畫寫作，是我最大的樂趣，不會抽煙喝酒賭博，又非常節儉，應該賺很多錢吧!但是沒有，仍然兩袖清風，因為我有同情心，常常因幫助別人而被騙了，現在只留下數千本書和數千幅畫，還有我天生一幅賤骨頭，不會享受，不會理財，安貧樂道，以書畫自娛，沒有胸懷大志，雖然如此，但也心滿意足，足堪聊以自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