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佛教的禪與禪畫─兼論禪月大師的禪詩

                  結論部分：作者吳枝開、賴建成

禪始於印度，其禪教在中國敷揚開來，而讓世人風迷是有其卓越與玄妙之處。鈴木大拙在「禪與一般文化」文中談到禪與中國思想、禪與東方人的教育時說：「總之，禪是如此富於彈性，如此能溶諸家於一爐，如此能與環境相應合，以致最後終於包含了中國心靈所需要的一切。無怪唐代中期正式立宗以來，對於有教養的人和一般大眾有驚人的影響。」禪師的禪涯，是對禪的體會，這種體會包括心、境、情的問題，而不僅是對自然界的回應，然卻包含自然在禪中的意義，因此禪心跟書畫詩文家的心意識活動有著不可分割的關連性。

就世法而論，詩書畫的定義都是可以分類與言說的，還有其源流可考而分宗分派，有其理有其事，有其形有其法。僧家的禪畫與禪詩，在僧家悟道前是有蹤跡可尋的。但悟道後的禪行，則又是一番境地，則不是文士所能闡述得盡的，但參禪者卻可體會其玄要。如《禪餘吟稿》序說當湖隱禪：

  風騷有主，雲水無家，寄生涯於瓶鉢。名重貫休，攬奇氣於江山，吟工齊

  己。固知抒寫淵衷，端由宿慧；陶鎔靈府，洵屬通才；是惟名士，可作高

  僧。乃知妙悟能參大覺。（中略）非不探懷有錦，灑墨成烟而扣其宗旨。   

  不聞粲舌以生蓮，詢以真如，未克因指而見月。辭華雖贍，修證無階，亦  

  奚取焉。

從中國有禪僧以來，以偈頌明心，乃至於用詩文、書畫以明道，發揮了書畫理論，到了明清都還保持這種傳統。如八大山人以畫入禪真，石濤則說「書畫非小道，世人形似耳。」且云：「獨坐無影，弄筆亦快。」又云：「老子能使筆頭憨，寫竹猶如對客談。」嚴格來說，實無禪畫，但僧家的心中或有禪畫在，或以言語文字畫禪。丁敏說：「禪理的悟境，是最宜以比興詩來描繪。」又詩中且有畫境在，一般的詩文中有畫，或畫中有詩，禪詩與禪畫亦然，或稱之為詩禪或畫禪，禪行中有趣味在。這是文人的口中，稱之為風騷，但禪僧的風騷卻有主在。素業有專攻的緣故，僧家以禪戒慧佛事為業，而僧家的禪餘邊事的文藝活動，難免會落人口舌而說：「這些跟和尚或出家眾有何關係？」然就菩薩行而論，僧家下座不捨道法而行凡夫事，也不離正業、正道，更何況是強調禪無餘的僧家。如是，因為施設教化的緣故，禪與藝文活動，就可以緊密地連結在一塊以論佛法與啟悟。西洋人或外國人的書畫與詩文，自然能跟禪思維或啟悟工夫合會，開展出文化的創新。

    世間的書畫之作，不離感情與理性，都是思維下的產物，禪畫與佛教壁畫對

此過程也不能或免。究實而論，禪畫乃以禪機與各種過程之領悟為禪意，再將其

完成為出色的作品，因此禪畫有以下數點特色：

• 禪畫由性質而言，以禪法來表現時，令畫作更加出色卓越。
• 在藝術上，皆以畫外之意為主要表現法，似文人畫；禪畫則以畫外之意來引導吾人至於領會開悟的境地，這與文人詩文畫作不同調。
• 禪畫能在繪畫上融合東西方畫風，讓繪畫更能再創造新機。
• 禪畫更能體認佛教藝術的質地性，真正以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而來作畫，不同於抽象畫派與印象畫派的作品。
• 禪畫更能斟酌設定，展現佛教藝術的相與用。
• 禪畫更能融通佛教藝術的理與事。
• 以禪畫的方式，融合佛教藝術的創作與鑑賞，棄除任何歧見與遮障，進而達到圓滿的境界。

總之，禪者不以三界為家，所以三界的境地不是禪者所說的「空中真色」。世間一切巧匠工所書畫的事物，僅是書畫家心識的技倆，但卻可以運用它們來示化世人，使之能進入更精湛的畫面、更深廣的思維。但凡夫要達到禪者所說的真境與化物，則非透過禪修與啟悟不可。不然，凡夫所說的禪畫，就理事相用上而言，僅限於凡夫禪，而非教下諸宗的無上等禪，更不是禪宗所謂的禪。如貫休說：「優鉢羅花萬劫春，頻犁田地絕纖塵；道吾道者相招好，不是香林採葉人。」又云：「謝眺餘霞始是霞」，還餘霞的本來面目，是禪者的本地風光。對於禪與禪畫，是難以用言說而會取的，諸如貫休說：「今人看此月，古人看此月；如何古人心，難向今人說。」但「至理不誤物」，善用筆法與五色，亦能引領風騷乃至於向道，此中三昧實非悠悠者所能明瞭。然凡夫的超現實、前衛畫風，「猶嫌雜穢未純」，但卻可以成為禪畫的前行，不可忽視。誠所謂領先者不棄後進，而悟者不輕視正在參修者。

禪不論是就廣義的或狹義的定義來說，都有「世間禪」與「出世間禪」的分別。而想與禪聯結在一塊以說的藝術創作，如詩書畫與設計圖案，最高段的僅能說是「畫禪」的物件，甚至連禪家的「禪餘」之作都屬於此類。或說禪月大師畫羅漢像禪畫之先端，石溪開畫禪之機鋒，禪無餘之作則由八大山人與石濤的作品中得見。但八大與石濤的畫作，並非全然是禪無餘之作，部份還是屬於畫禪之作，他們的創作心行如同貫休是與禪行脫離不了關係。他們能創出不少「逸品」，是技藝與參禪下的產物，這類「逸品」實非凡夫所能達成，所以世間有不少仿作出現，然在師法宗師、師法古德的風氣薰習之下，能使世間的藝文活動更加增上，這是文化創意的一大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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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枝開，明復法師的義子，曾到印度參學，為書畫家，現為東國大學美術學系博士生，專攻佛教美術。其碩士論文是〈中國禪畫的變遷〉，專長在瘦今體書法以及工筆國畫。其曾受學於國寶級大師王壽蘐老師，2003年其畫作「飛天」，曾在中正紀念堂《嵩山連雲四代書畫大展》中展出。

**賴建成，景文科技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專任教授，吳枝開的師兄，專長在禪學、歷史學以及民俗與生命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