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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風中』
1970-01-01 08:00:00

 


近黃昏

我拎著兩支寶特瓶

穿越昔日濃蔭竹林的蜿蜒小徑
回鄉

進入我童年記憶的隘口

 

在風中
祖母的龍眼樹依然激盪 

飛濺著水墨般的寫意渲染浪花
三層樓高  九頭身的蓮霧樹
雙眼迷茫如舞者
揮動著長袖

抖落一地嫣紅

在風中
厝旁沒有母親洗衣嘈嘈聲

只有老水井
用乾涸的喉嚨獨飲孤寂
變色的夕陽餘暉 

伴隨我身後長影

沙啞滄桑地

吟哦著鄉愁

 

月疾走
屹立開花的麻竹叢
是喚醒時間軸的晷
我起身告別老三合院

 

在風中

奮力向天空潑灑檸檬黃

為的是
接回兩瓶淚水
一瓶是祖母的

另一瓶是母親

 

阿嬤年輕就開始守寡,父母親長年經商在外,身邊的孫子尚且年幼無知,

一有病痛無人照料與慰藉,莫約小學三年級時,阿嬤重感冒半夜發高燒,

可能想起自己以前是千金小姐,如今身世之坎坷,身邊又沒有男人扶持,

不禁悲從中來,透過木頭窗照射進來的銀色月光,我看到阿嬤臉頰兩行清淚,

於是轉身將頭倚靠在他肩膀上,撒嬌的對他說:阿嬤別哭!這是我第一次對

阿嬤如此說。

第二次大概十一年前,我開車載阿嬤回埔心娘家,找他此生唯一可以交心的大嫂

(當時阿嬤90歲,舅婆92歲),到達舊館村進入老四合院,看到舅婆躺於祠堂裡,

身上披蓋著白布,身旁有幾位女尼正在念經,我劖扶著阿嬤坐在大榕樹下長板椅,

拿手帕拭去他被淚水濡濕的雙眼,摟著他的肩膀說:阿嬤別哭!.........

第三次救護車由國泰醫院緊急護送阿嬤回南港家中,兒孫全員到齊的情況下,所有人

都在客廳聊著如何安排治喪事宜,阿嬤躺在和室炕床上,我跪坐於阿嬤身旁,左手規

律的按著人工呼吸器,右手撫摸著阿嬤的額頭,四十幾分鐘後我不忍阿嬤繼續接受如

此痛苦煎熬,毅然決然決定放手,於是在阿嬤耳邊輕聲的說了一聲:阿嬤,莎呦哪啦!

阿嬤掙扎一下,我用手指輕輕抹去阿嬤自眼角汨汨流出的淚水,而自己潰堤的淚水早

已像水龍頭般,滴滴答答的滴到阿嬤額頭上,我哽咽的對阿嬤說第三次:阿嬤別哭

.....

陳歡 於1970-01-01 08:00:00發表 | | 最新回應 (1) | 上一篇 | 下一篇 |
發表人:chang
[ 發表時間:2012-01-16 18: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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