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畫中的寓意 －布魯哲爾

     我們在日常生活當中所使用的物品，除了擺飾的功用，很少被用來當作冥想或象徵的對象；但在繪畫的歷史中，大量的在作品中使用日常用品來作為隱喻，來表徵宗教的含意，早在中世紀已是一種典型的風格。例如我們看到蠟燭，只知道它用來照明，但在宗教繪畫裡燃燒的蠟燭象徵神本身，因為根據聖經理記載：「我到世上來，乃是光」（約翰福音12章46節）；又如百合花和水，分別表徵聖母瑪麗亞和聖潔。像這一類作品從表面上看，很難理解圖畫中真正隱含的意思，必須具備相當的歷史和文藝典故，才能瞭解其中的奧妙。

     而屬於這類型表現的畫家，要屬十六世紀，歐洲北方藝術家布魯哲爾最為突出。布魯哲爾全名皮耶特‧布魯哲爾（Pieter Brueghel），1925年生於法蘭德斯的布魯耶格小鎮裡，童年生活沒有紀錄可尋，最早習畫的紀錄是在皮耶特‧庫克‧阿爾斯特的工作室成為一個學徒，後又追隨傑洛米‧科克，學習繪畫的技巧。一般相信在1553～1555年間，布魯哲爾曾前往義大利旅遊，受到文藝復興藝術的薰陶。

    很顯然他對義大利崇尚學術性的辯證風格並不喜愛，反而喜歡以北方平民化的風俗為內容。布魯哲爾對這些純樸百姓的描繪是自然而粗獷的。一般來說，這種以描繪人民日常生活的圖畫，我們稱為「通俗畫」，如果我們仔細檢視布魯哲爾的作品，我們不能說他的作品是純粹的通俗畫，雖然表面上看來描繪的內容一樣，不一樣的是布魯哲爾在他的作品裡隱藏了崇高的宗教思想。

     我們就拿他在1567年所畫的作品「農人的婚禮」為例子，這張作品描繪鄉村農人婚禮的喜宴，從表面上看來，是一張不折不扣的通俗畫，純樸的鄉下人吃喜宴的情形，門外還擠了一堆人等著進來，每個人吃喝的表情充滿鄉土風味；依照北方的風俗，婚禮的喜宴在女方家舉行，由男方負責招待，因此我們很快可以找到新娘，背面牆壁上有一塊布簾，還掛著一個燈籠，新娘端莊的坐在下方，坐在新娘左手邊的是新娘的父母，我們可以看到男主人所坐的高椅子與眾不同，新郎戴著紅帽子在前方負責傳送盤子，整個畫面純樸得不像是一個喜宴，到像是鄉下的流水席一般。這是我們表面上所看到的景象。那布魯哲爾在這張作品裡到底隱藏了什麼？

     如果你的敏銳性夠的話，你會發覺這張長長的餐桌，好像很熟悉，在宗教繪畫裡很少有這麼長的桌子，除非他是用來描繪「最後的晚餐」，繼續你注意一下，晚宴到底吃什麼山珍海味呢？其實只有兩樣東西，就是餅和酒，證實了布魯哲爾，藉婚禮喜宴，來表達平民信仰的生活化，而且不大張旗鼓。

     另一個例子，是布魯哲爾在1568年所創作的「瞎子的寓言」，又一次看到一個以鄉村為背景的作品，前景有六個瞎子，一個接著一個往前走，但不幸的是帶頭的也是瞎子，最後掉到水溝裡去。不管衣著或景色的描繪都是北方鄉村的典型，表面上看來是一張具有諷刺意味的通俗畫，事實上布魯哲爾真正要表達的是聖經馬太福音15章12～19節的故事：「如果瞎子帶領瞎子，兩個最後都會掉進水溝」。法利賽人曾責問耶穌的門徒，為什麼吃飯之前不洗手，這是犯了不潔淨的罪，耶穌回答說：「從那人嘴裡進去的東西不會使人不潔淨，從那人嘴裡出來的才會使人不潔淨。」，耶穌進一步解釋：「一切從人嘴裡進入的東西，經過腸胃最後會被排泄，但從嘴裡出來的是發自內心，那才會使人不潔淨，因從人心出來的，會生長出種種邪惡的思想的思想‧‧‧‧」。布魯哲爾這幅畫的意涵，是我們必須重視宗教思想的原則，而不是宗教禮儀上的形式。從畫面中的遠處，我們可以看到一座教堂，與水溝形成對比，提醒觀看這幅畫的觀眾，我們要走在正確的信仰道路上，以免像法利賽人一樣，在錯誤的堅持中迷失了自己。

    布魯哲爾的作品如「農人的婚禮」或「瞎子的寓言」，都以農人的生活呈現，這些農人粗壯俗氣，由於這種笨拙的姿勢，使這些農人顯露出一種奇特莊重的儀態，令人肅然起敬，布魯哲爾用色平滑，不重光線立體，給人一種結實和敦厚的重量感，加上鄉村的風景，反映了布魯哲爾對自己的土地和人民的強烈情感。

    欣賞布魯哲爾的作品，沒有賞心悅目的視覺，卻是讓人更深入瞭解他的內心世界，一個具有人道立場的宗教哲學家，雖然人們給他一個外號叫「農人畫家」，雖然有點輕蔑的味道，認為他的作品庸俗，過份鄉土，因為他們無法看到布魯哲爾畫中真正的內涵。而今天我們已能體認，在他平凡的畫中，顯露出深厚學養，而他的作品對於後代的影響，也絕對不亞於與他同時代，在義大利代表文藝復興的大師們。

    藝術品不只提供賞心悅目的視覺，就如布魯哲爾這類用隱喻的手法，來表達他的真實思想，從表面上無法輕易的瞭解，所以要進一步欣賞藝術，需要更充實自己的學養，對聖經典故、歷史、戲曲都要多所涉獵，才能真正體會鑑賞藝術的樂趣。